说明:这是我对自己的《水浒传》读书笔记的第二次修订。所依据的版本,还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百回本,“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”,上下两册。文字中的"P3”等字样,表示是该书的第3页。

01

《水浒传》是从一场大瘟疫开始的。

《水浒传?引首》中写道:

谁想道乐极悲生:嘉祐三年上春间,天下瘟疫盛行,自江南直至两京,无一处人民不染此症。天下各州各府,雪片也似申奏将来。(P3)

我简单地查了查,嘉祐三年(年)好像没有爆发过这样的大瘟疫。

写小说的好处,就是拥有虚构的权力。早些年读过欧阳江河的一本书,书名就叫《站在虚构这边》。

历史上究竟有没有这场瘟疫并不重要;重要的是,这场瘟疫是整部《水浒传》情节的第一推动力。

如果没有这场瘟疫,范仲淹就不会上奏建议让张真人来祈禳瘟疫,宋仁宗也就不会派洪太尉去江西信州龙虎山去请张真人,而洪太尉也就不会“误走妖魔”了。

但如果仅仅是从情节逻辑方面考虑,好像还是略嫌单薄了些。

02

我觉得,这瘟疫更像是一个隐喻。

不懂隐喻,无以言文学也。

说到隐喻,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鲁迅小说名篇《药》,《药》这个标题本身就是隐喻——救治中国的“药”究竟在哪里呢?至于小说中华、夏两家,直接隐喻华夏(即中国),华老栓和夏瑜的名字也都是隐喻。

《荷马史诗》第二部《奥德赛》,构成了《尤利西斯》全书的最重要的隐喻。“尤利西斯”就是“奥德赛”的罗马名字。

在《百年孤独》里,小镇马贡多隐喻了拉丁美洲,就像鲁迅用鲁镇(或者是未庄)来隐喻中国。而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百年传奇,则隐喻了拉丁美洲人的百年悲剧。布恩迪亚家族长出猪尾巴的第七代,一出生就被蚂蚁吃掉,这就是更明显的隐喻了。

张恨水的《金粉世家》里,女主人公冷清秋的名字,就直接隐喻了其命运结局,不信,你去问柳七郎,柳七郎在《雨霖铃》里有名句:多情自古伤离别,更那堪冷落清秋节!

至于《红楼梦》,那就更是隐喻的博物馆了,其隐喻之多之深之繁复,令人叹为观止!

03

那么,《水浒传?引首》中的“瘟疫”究竟隐喻了什么呢?

我以为,“瘟疫”隐喻了那个已经病得很重的社会,隐喻着整个社会就像是染了瘟疫。

这个隐喻的指向,可以是小说史实部分所对应的北宋后期,也可以是作者创作小说时的元末明初时期。

当然了,读者也自可以会心地去对应中国社会或人类世界的任何一个时代,就像奥威尔的《》,可以是,也可以是,更可以是。

“大明第一思想犯”李贽评《水浒传》时,拈出了四个字——“乱自上作”,这四个字石破天惊且惊心动魄。

于是,我明白了,如果一定要给这有着强烈隐喻色彩的“瘟疫”加上一个定语的话,这定语只能是——“乱自上作”。

这当然是李贽的犀利和锐利,也是《水浒传》作者的高明和聪明。

李贽眼毒!

否则,黄仁宇也不会在《万历十五年》里专门为李贽写了一整章,就是该书的第七章。

04

还是顺着“瘟疫”这个隐喻往下说。

既然整个社会都染了“瘟疫”了,也就等于是说整个社会都是病态和畸形的。

常识告诉我们,在一个病态和畸形的社会里,作为个体的人是很难正常生活的,既然不能正常生活,就只有畸形和变态地活着了。

想想“魏晋风度”吧,“竹林七贤”那潇洒和风流的背后,又何尝不是一种畸形和变态?

《世说新语》有“三十六门”,其中第“二十三门”就叫“任诞”,“任”就是“放任”,“诞”就是“荒诞”。我以为,《世说新语》就是中国最早的“荒诞派文学”。

其之所以荒诞的现实根源之一,就是司马氏的暗黑且高压的统治。

05

从前读《水浒传》,压根儿不会注意到这个仅有3页的“引首”。此番重读,我觉得,一部《水浒传》正从这“引首”的瘟疫开始的,从这作为文学隐喻的瘟疫开始的。

也许,《水浒传》就是一部描写病态社会和病态个体的小说?是正史之外的另一种“历史”?所以它的书名里有个“传”字。

不是历史,而胜似历史。

在《水浒传》诞生的三百多年后,那个写《聊斋志异》的蒲松龄不也自称是“异史氏”吗?

06

还是让我们再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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