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厦回眸四十五年前难忘的福建之行

白浪情众多群友参加《铁色之旅，鹰厦回眸》大型文旅活动，带着对铁道兵前辈的崇敬之情，沿着铁道兵前辈修建的鹰厦铁路，瞻仰他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伟大壮举。

不顾旅途劳顿，饱含深情纷纷以文章、诗歌、美篇，赞美讴歌了铁道兵“风餐露宿，栉风沐雨”，不怕牺牲的伟大精神，精彩而感人。

我曾三次乘坐鹰厦铁路上的列车进入福建，而最使我难忘的是四十五年前第一次福建之行。

一九七五年四月上旬末，单位派我和金文坤战友，去浙江温州和福建福州出差。我俩乘坐西安至上海的列车正点到达上海。

当时已开始了恢复国民经济建设的全面整顿，以铁路为突破口。万里部长率领工作组，率先对问题最为严重的徐州铁路分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顿。

文件下达到全路，效果立竿见影，全国客运列车的正点率直线上升，货运装车率大幅增加，一场全国性的国民经济大整顿全面铺开。

这次出差赶上了这大好形势，一路火车轮船安全正点，只是票不好买。

到达上海入住铁路公寓后，我去了一位亲戚家，得知去温州只能走海运，轮船二天一班，人多票不好买。在公平路码头，我俩去了两次连夜排队，买上了“长自号”海运客轮的三等舱船票。

两天后我们登上了“长自号”客轮，这是一艘刚下水不久的大型白色新客轮，非常漂亮干净整洁，乘员人。

到温州的人多，卖了很多无铺位票，实际载客在人。上船的旅客基本上都是挑着担子上船的，挺重的行李。船上允许带行李公斤，自行车都可以扛上船。

▲温州瓯江码头

经过一昼夜的航行，第二天中午11点多到达温州的瓯江码头，入住华侨饭店。第二天买票坐长途汽车赶往温岭县，轮渡过鸥江经永嘉、乐清绕乐清湾到达温岭县城，天下名山雁荡山就在这里。海边浅山之间的洼地都是海洋滩涂。

温州的地貌七山一水二分田，以农为主牧副鱼，地少人多。没有像样的工厂，沿海县捕鱼为辅，近海作业，资源匮乏，当属浙江贫困地区。(现在温岭、乐清GDB都是过千亿的浙江强县)

从县城到乡下不通车，步行30多路到了温岭下面的农村外调，中午在大队书记家吃的饭，春荒时节，没米下锅。过年剩的年糕，下了点煮了一大锅海虹，吃了一碗(贝类)腥极了。这里的野味贝类都来自这里的滩涂，潮水退去，当地人踏着滑板，手持撑杆，背着竹篓，穿梭在滩涂上赶海以渡春荒。

▲上世纪温州老城区

返回温州准备前往福建福州，走海路约公里不是太远。自国民党退守台湾、金门、马祖后海路就断了。公路翻山越岭过栖霞关路况差没有省际班车，只有坐船原路返回上海，转乘上海—福州的列车，才能直达目的地。

返回上海的船票，连续两天在售票处根本就没有见到有票售出。来时从上海出发前纺织工学院的邻家大哥，他同学给了温州的家庭住址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找到温州同学的哥哥，他答应给帮忙，告诉现在售票处根本就见不到票，全部私下走了。温州的日用物资匮乏，时髦东西全部来自上海，有人专门从事两地之间的投机生意，还有温州人前往各地都要走上海，上海的船票是一票难求，我让他想想办法。

▲温州江心屿公园

在等待的时间里，温州有名的雁荡山就在身边，因修建襄渝铁路三年爬够了大山，加之此地交通不便，我俩便在温州的瓯江江堤、江心岛、城区的大街小巷转了不少地方。

温州大都是老旧木制建筑的房屋街道，入住的华侨饭店是少数豪华建筑之一，门口大街第一次见到小方石块砌成的路面，表面已磨的挺光滑，有些年代了。(沿海地区称“弹格路”在福州也看到过，后来在欧洲见到此类街道路面，国内现在再也找不到了)

看到了当时温州不同其他地方已初具了个体经济发展态势，不少个人经营的手工皮鞋店、木器店、钣金店、修理店，出现在背街小巷，清晨和傍晚街道上卖炸油条、麻团、炸糕，卤菜的摊点也不少，城区热闹地段充斥着温州拉客三轮车特有的长喇叭发出的刺耳笛声。

期间二次催问无果，放宽又加金华、宁波两地，第六天送来了二张温州到宁波第二天的船票。在温州困了七天后总算离开，算起来离家已经十日了。次日清晨到了宁波，没有停留，坐上了杭甬线的慢车到了杭州。

在杭州歇息了一晚，抽空只在西湖边上转了转，第二天从杭州车站搭上了北京—上海—福州的列车。

列车南下浙赣线，车上的人非常多，登记卧铺没有希望，打听有在鹰潭站才有下车的旅客，号等此座位。到鹰潭记得是晚上九点多，整整站了十个小时。

鹰潭原贵溪县境内的小镇，浙赣线在此设为站点。54年修建进入福建的第一条铁路自这里出发，所有物资全部由此编组转运，军事战备的特殊性，决定了鹰潭站的地位，成为特等枢纽站、县级镇。

列车在此停留近二十分钟，加挂双机(前拉后推)准备翻越武夷山。那时鹰厦铁路使用的还是蒸汽机车，(九十年代初改电气化铁路)列车出鹰潭站行驶在鹰厦线上。

半个小时后就感觉进山开始爬坡车速慢了下来了，(回来这一段路是白天)沿着芦溪河山涧爬升。这一段在江西的贵溪、资溪县境内，武夷山北陡南缓，自赣闽边界奇峰突起，重峦叠嶂，山重水复，自古为天险进入福建之危途。

本世纪初开发成为龙虎山景区，上清古镇，漂流码头，都在鹰厦铁路边上。九八年专程到武夷山、厦门旅游，邵武下的车，那时龙虎山还不出名。

列车驶入隧道，煤灰烟尘灌入车厢，呛的人咳嗽直流眼泪。山谷里回响着蒸汽机车越来越沉重的压缩排气声。

列车越来越慢，行驶在铁牛关与分水岭之间的线路上，感觉列车进入一较长隧道，后得知这是武夷山分水岭、鹰厦铁路最长的大禾山隧道，长米，处在千分之十一的坡道上。

为了打通翻越武夷山分水岭的铁牛关、杨树排、大禾山等隧道，当年的铁道兵前辈付出了血的代价。

▲铁道兵在劈山开路

鹰厦铁路起点江西鹰潭，经江西贵溪、资溪、福建的光泽、邵武、顺昌、南平、沙县、永安、漳平、终点厦门。全长.7公里。是一条背负着军事使命具有战略意义的铁路。

列车上从鹰潭站上来的旅客站满了过道，人来人往非常拥挤，前半夜无法安静下来。大概是过了分水岭，感觉列车速度快了起来，下坡了蒸汽机车排气声轻快了不少，用不着费劲了。

倒是为了控制下坡的速度，随着山涧沟深坡陡弯急的地形，不停的撂闸刹车，车厢里的人们前仰后合左摇右摆，摇晃中邵武车站到了。(九八年到武夷山、厦门旅游在邵武下车停留)邵武站是个二等站，上下行列车必在此更换车头。

▲鹰厦铁路闽北山中的小站

列车自海拔近米的武夷山分水岭隘口大禾山隧道，一路下坡行驶50公里到海拔近米的邵武车站。

列车出邵武站沿着富屯溪较平缓河谷行驶，邵武到南平来舟来公里，列车平稳了许多，不知何时迷糊着了。醒来时已是黎明时分，南平来舟车站到了。下车的旅客不少，在这里换乘前往厦门。列车驶离鹰厦线行驶在前往福州的外福铁路上。

▲鹰厦铁路富屯溪段

窗外溪水变身宽阔清澈的大江，富屯溪、建溪、沙溪三大支流在南平交汇称闽江，福建的母亲河。内流独流入海，发源于武夷山脉，全长公里。流经三明、南平、宁德，在福州的闽江口入海。

虽长度只有几百公里，是浙赣两省交界的高高的武夷山，挡住了北方的寒流，东南季风携带的水汽，加上登陆的太平洋热带气旋，随着山地的阻隔抬升，充沛的降水，冲刷切割出数不清的溪水几百条支流，流域面积占去了半个福建省。

闽江的年平均流量大于黄河，排在全国第八位。造就了福建独一无二的“八山一水一分田的”特殊地貌。土地稀缺，但福建的大山布满了森林，覆盖率68%，几十年来一直踞全国第一。在路过的车站里，见到的货场和货车几乎都是堆装满木材和毛竹，待运往全国各地。

▲列车行驶在外福铁路闽江边

列车离开南平沿着曲折蜿蜒的闽江峡谷，紧紧贴着江边行驶，挺拔的杉木、毛竹、马尾松林，布满两岸起伏的山岗。

随着太阳不断的升高，车厢里越来越热，旅客们纷纷脱去外套，四月末的天气，亚热带的气候，这里已是热意浓浓了。

列车继续沿闽江北岸行驶，过了古田站，两岸的山势逐渐平缓，漫山遍野的茶园、桔树、不断出现的入江溪口及村镇，进入了闽江较富庶闽清、闽侯的县境，近中午时分到达福州车站。

▲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福州火车站

我俩这次同行到福州近郊的连江县公干，也是公私兼顾。金同学的舅舅在福州军区司令部是位干部，医院的军医。我俩找到福州军区司令部大门口，打电话他舅舅带我俩到福州军区大院他们家，安排我俩入住院内的军区招待所。

晚上他们来看望外甥，我们汇报明天要去连江县公安局。金明舅舅就介绍了连江县的情况。连江属福州郊县，在马尾区以东，闽江口北面，伸向大海的黄屿半岛与国民党占据的马祖岛近在咫尺，在双方炮击范围内，是福建前线两个直接军事冲突重点防御区之一。

你们去的县城，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，不在军事禁区内，你们把介绍信装好以备检查，办完事立刻返回不要在当地转悠。正如所交代的那样，在马尾闽江港湾到连江的敖江里有不少海军的舰船，在连江看见的军人挺多，陆海空都有。

回到福州第二天是个星期天，舅舅在家招待外甥，也拉上了我。席间说起了我们自年跟随铁道兵，修建穿行在秦巴大山中的襄渝铁路，陕西段桥隧相连占境内线路80%。听老连长说起他们修过鹰厦铁路的艰辛。

这次进入福建亲历了鹰厦铁路的艰难，“蜀道难闽道更难”。金的舅舅也给我们谈起了他自分配到福建前线十几年来，多少次出入福建，乘坐鹰厦铁路上的列车，翻越福建的大山，鹰厦铁路是福建的生命线。

铁道兵在这座大山中，风餐露宿、栉风沐雨，历尽千辛万苦，流血牺牲，抢建鹰厦铁路与外福线的英雄事迹，福建人民是家喻户晓。

福建的多山地形，铁路建设技术设备滞后，使得鹰厦铁路坡陡弯急，时速只有三四十公里。但其军事战备上的作用，立竿见影显示出来。19

58年的福建前线的炮战，通过鹰厦铁路秘密地将几千车皮的军用物资运往前线，保障战备同时，将自产的木材、毛竹、茶叶运出，换回福建急缺的粮食、煤炭支撑福建的经济建设。

后数次应对台海危机，通过鹰厦铁路将部队、装备、物资快速运至部署在福建前线。一切为了前线，同仇敌忾，解放军、民兵守卫铁路，铁路工人保障运输，铁道兵做好铁路的应急保障。

铁道兵自鹰厦铁路通车后，在福建顺昌闽北的大山里，至年以前留有一个师，应对每年雨季的山洪暴发、泥石流对铁路损毁，维护抢险，保障铁路的畅通。后去陕西修建襄渝线，仍留有一个团到84年兵改。在最紧张的时间段，客车货运停运，保障军列畅通无阻、安全正点。

金同学向舅舅提出想去厦门看一看，舅舅劝我们不要去，厦门处在福建最前线。直接面对金门岛，现在是军事禁区。双方有时还打炮，打宣传单，高音喇叭喊话。

在福州转一转看一看，这里还是很安全的。福州是个河口盆地四面环山，这里的市区东有鼓山，江北有马尾、连江，南有长乐拱卫，离闽江口外的马祖岛有七八十公里远，福州还是有很多可看的地方。

▲七十年代福州东街口百货大楼

我俩在福州的解放桥、沿江路、中亭街，东街口这些地方转了转，那时不兴旅游，算是来了福州一趟。

五天后我俩坐上了返程的列车，前后历时二十天回到了西安，结束了我近半个世纪前的第一次福建之行。

▲福州闽江上老万寿桥与原址上新解放大桥

几十年过去了，现在的福建已是铁路最为密集省份之一，入闽铁路已近十条。温福、福厦、合福的动车高铁线路通至省内全部地市级城市。从温州到福州只需2个小时，福建已跻身于富裕发达的省份。

鹰厦铁路开福建铁路之先河，书写了福建铁路史最为厚重的篇章，她的功绩将彪炳后世。

作者：耿沪杭

责编：方迎欣李郎杰《白浪情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