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天发了一个出自《骇痴谲谈》的有关天师的故事,在《翼駉稗编》里也有一个太岁朝拜天师的故事。

秦芝轩尚书主政江西的时候,请当代天师到府衙做法事。天师是个少年,喜欢喝酒说话诙谐,和秦尚书的大公子成了朋友。

当时正当年末,天师做完法事就要离开,尚书极力挽留,但他坚决要走。尚书让公子去打听原因,天师说:“每年正月初一,人间诸神都要去龙虎山朝拜,这是大典,必须回去。”公子说:“让众神到府衙来朝拜如何?”天师说:“这里太喧闹,恐怕亵渎神灵。”大公子建议在后院朝见,那里很幽静,有五间闲置的房子。

天师勉强同意,但是告诫道:“此事非同儿戏,断不可让人偷看,不然为祸不小。”公子赶快答应,安排人打扫后园,置办需要的东西。

正月初一,天师沐浴斋戒,金冠黄袍,半夜来到朝见的房子里。公子的书童喜儿是个顽皮的孩子,他听说这件事后,就提前躲到桌子下偷看。只见天师先是对着上天祷告,然后在桌子后面庄严地坐下。接着一阵异香飘来,流光溢彩,诸神依次现形参拜,天师一一拱手还礼。

最后一个神进来时,天师站起用袖子挡住脸。喜儿仔细观看,这个神像个四四方方的肉块,全身都是闪烁的眼睛,笼罩着一团薄薄的黑雾。喜儿和多眼神的目光对接,大叫一声昏倒在地。天师听到声音,顾不得理睬,直到这个神离去才喊人来救。

大公子闻讯赶来,天师说:“多眼神是太岁,我都不敢直视,何况一个凡人?这书童不出七天必死!”七天后,书童果然死了。

正一道教起源于东汉,创始人张道陵,起初因为入教的人要交五斗米做门槛费,所以又叫五斗米教。主要从事画符除妖,可以娶妻喝酒吃肉。张道陵是第一代天师,儿子张衡是第二代天师(不是发明地动仪的那个张衡)。孙子张鲁是第三代天师,占据汉中三十年,实行政教合一的统制,后来被曹操兼并,官拜镇南将军。张家的后人世代做正一道教的掌教住在龙虎山,直到第63代天师去往台湾。

龙虎山位于江西省鹰潭市,古代故事里一般叫作贵溪县。水浒传第一回《张天师祈禳瘟疫,洪太尉误走妖魔》中描述,龙虎山“藤萝倒挂”,“万壑争流”,“千峰竞秀”,“虎啸猿啼”……

关于张天师的故事很多,在民间是正义、智慧和力量的化身。比如《履园丛话》中讲,湖广地区有个姓朱的人,妻子去世,他独自居住。有一天,朱某在旧货店买了一个铜佛,铸造精致,衣帽打扮有些不伦不类,像宫廷里的人。

朱某供奉铜佛三年,某天来了一个化缘的道士,模样和铜佛相似。朱某很惊奇,请道士进屋坐下。二人言谈投机,道士得知朱某妻子去世,就说要把女儿嫁给他。

朱某非常高兴,跟着道士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。道士的女儿很美丽,朱某从此入赘她家,在这住下来。平时的生活费用也由妻子供给。

过了不久,妻子提出到京城去发展,做一番事业。道士苦劝,见女儿不听,他叹息说:“唉,这也是定数!”于是,朱某夫妻去京城。他们租房子收徒弟,传授修行的方法,很快就有了名声。

当时京城大旱,天师求雨无效,妻子怂恿朱某毛遂自荐。求雨的时候,朱某登坛,妻子暗中作法,片刻后大雨滂沱。皇上听说后召见朱某厚厚赏赐,俨然和天师分庭抗礼。

一年多后,妻子拿出一件衣服,让朱某去找天师盖上印章。

天师有所怀疑,和法官商议后,用火烤那件衣服,变成了一张狐皮。

朱某妻子在家已经知道事情败露,哭着对丈夫说:“我们的缘分尽了,我本来是狐,想借天师印升为天狐,没想到皮毛被烧掉,死期将至,你也大祸不远了。”说完消失不见。

天师那边已经奏明皇上,朱某被定性为妖,下旨处死。

《子不语》里讲,杭州书生周某,和张天师偶遇在保定客店。他看到一个美貌妇人跪在台阶下,好像乞求什么。周某向天师打听,天师说:“这是一只狐狸,请求享受人间供奉。”周某问:“天师答应了吗?”天师说:“她修炼了很多年,已经很有灵气,如果借助人间香火,恐怕会擅作威福。”

周某被狐精的美貌所动,就替她求情。天师说:“看在你的面上,让她受香火三年,不能过期。”说完让手下法官写了一道符咒交给美妇人。

三年后,周某路过苏州上方山,听说山上有座尼姑庵里的观音极其灵验,于是去上香求福。他坐着小轿来到山下,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,大家劝他步行上山。说凡是坐轿上山的必会跌倒。周生不相信,仍旧坐轿上山。走到半路,轿杆忽然折断,周某跌落在地,幸好没受伤。

他来到尼姑庵,看到香火很盛,观音像用帐子挡着,不让香客看到。问女尼缘故,尼姑说:“塑像太美,恐怕见到的人生不敬的邪念。”周生坚持掀开帐子,塑像果然极其妖冶,和其他地方的观音像不同。再仔细看看,原来就是在客店遇到的那个狐精。

周某大怒,指着塑像数落:“过去因为我求情,你才得到这里的香火。不感念我的恩情,反而弄坏我的轿子,是不是太没良心了?天师当时只准许你受供奉三年,现在已经过期,怎么还留恋不去?”话音刚落,塑像跌倒摔碎。尼姑大吃一惊,等周某离开重做了塑像,却不再灵验。

以前还看过一个道士和天师斗法的小故事,找不到出处了。故事里讲,姑苏有个朱道人,擅长施符咒。有天晚上,张天师泛舟太湖,起初天气晴朗,水面如镜。忽然起了大风,船只上下颠簸。张天师召来值班的神灵查看原因,神灵查到元妙观的时候,看到朱道士用水盆做湖,以竹叶做舟,手里拿着一个毛笔杆,对着水面吹气。竹叶在盆子里旋转颠簸。值日神回来禀报,天师让他送去自己的名片。朱道士正吹得兴起,张天师的名片从空中飘下来,道人一下晕了过去,毛笔杆丢在一旁,张天师的船停止了颠簸。

也有个别故事对张天师不是那么太尊重,比如前天我发的《太岁朝拜天师》,里面的天师法术很一般,却老于世故,他自己也说,全靠祖传的天师剑印震慑鬼神,手下法官是从各地收来的奇人异士。

《谐铎》里讲的故事就更加直白,把天师说成毫无法力、坐享其成、敛财无数的人。

吴地某司马的女儿被妖物纠缠,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驱除。因此派仆人去龙虎山求援。仆人到了龙虎山,看到天师府气象恢宏,宫殿森严,处处都写着神将的名字。看门人禀报后,过了两个时辰才被召见。

天师坐在莲花大帐里,椅子上披着虎皮,面前摆着大印和宝剑。众法师站在四周。仆人把司马的信奉上,天师看了一遍,皱着眉头思考很久,然后和身边的法师耳语,听不清说的什么内容。最后写了一张纸片,让仆人去找上清宫的道士。

仆人走到上清宫门口,看到一个道士挑着一担粪出来,就上前递上纸片。道士看过纸片,冷笑道:“天师卖符咒得钱不止百万,这些杀害生灵的事却安排我等,真是可笑。”担粪道士虽然这样说,却还是拿出一个木盆开始作法。他在盆里装满水,又拿出铜镜盖在上面,在铜镜上画符念咒。

片刻后,水沸腾起来,一缕热气直冲霄汉。忽然哗啦一声,盆子里的水都溅到外边。道士说:“好了,妖物已经除去!”仆人赶忙道谢,并说道:“回去报告主人,必定厚报!”道士不回答,只是冷笑着收拾东西,径自离去。

仆人回到主人家,妖物已经不再作祟,听其他人讲,道士作法的那天,司马家一声霹雳,空中洒下一片血水,妖物从此绝迹。司马亲自带着一百两银子去龙虎山感谢,但那个道士躲着不见,只好惆怅返回。

纪晓岚也讲过,他曾和当代天师交往,天师说符咒法事的原理他也不懂,只是按照祖传下来的样子去做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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